釋心齋主的部落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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標 題: 法海情仇(3)﹝法門寺﹞

發信站: 由 獅子吼站 收信 (Sat Jan 10 14:12:10 1998)

元宵子夜，明月不現，黑厚的雲層低低的覆著大地，老方含著淚背著小主人，靠著對地形的熟悉摸黑在黃莆村外的小路上沒 命的跑著。這裡正好是扶風往法門寺路上的第一個村子。

實在跑不動了，老方摸到了平常進去喝水的一座荒廢了的小寺廟，來到井邊，舀了一勺水，先給小主人，可是斐友仁只一個勁兒的哭，老方回頭看著扶風的方向，遠遠的只見火光沖天，他知道那是斐宅被放火了，老方悲從中來，抱著斐友仁大哭。

「少爺，暫時別哭了，咱們得趕路，留得命在，日後才能查 出真凶啊。」老方喘著氣安慰著斐友仁，接著又說「等天亮到了法門寺，你我得混進寺裡才能找到生路..」

老方抱起小主人進了寺廟中避一避風，稍稍休息，這寺廟中原先供的主神已不見了，空蕩蕩的佛龕空無一物，兩旁的柱子字跡斑駁，老方也不管有神沒神，入了寺廟就拜，一面哭一面祈求佛菩薩讓他斐家留個活口，保佑他們脫出險境。斐友仁也跟著一面哭一面拜。

「少爺，咱們走吧」老方扶起小主人準備繼續趕路，斐友仁禮完最後一禮，抬頭時，月色由烏雲後透入寺廟裡，他看到了柱子下半段的字，右邊是「誓不成佛」，左邊是「方証菩提」，十歲的斐友仁雖已讀過詩書，但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，只是小小心中已下定決心，此仇不報誓不為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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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卯時(唐寺作息以清晨 4點為早卯)一刻，法門寺的鐘鼓聲響起，這是早課結束前的鐘聲，天雖未亮，寺前已有五六百個流民等在那兒了。去年、前年西北大旱農作無收，過年前加上大雪災害，西北方的難民便湧向了京師長安方向的各大都市。法門寺所在的鳳翔鎮雖是小鎮，但是法門寺方丈法空法師下令每日早課完畢，就在寺前施粥濟急，順便度些有佛緣的人入寺。施粥雖只一食，但也引來了許多人。

施食由大寮(寺中管廚)負責，到了卯時中(五點半)飯頭師、菜頭師便開始把粥一一分給眾人，每次流民總是是一擁而上，亂成一團。老方亂中也搶了一缽粥，拿來樹下給小主人，斐友仁只低頭不語，良久，才說「方伯，我不餓，你趁熱吃了吧」老方知道小主人的脾氣，他心地宅厚，從來有好事總是先想著旁人。老方回答「我先吃一半好了，留著等會兒您想吃時再吃」。

今天是正月十六，法門寺中一些要告長假的師付(今誤為"父") 都在今天離寺，一早維那師便領告假諸師付到方丈那兒告假，早齋後回堂，老常住們(以寺為家的老比丘)請告假師們喝茶，收了茶碗，維那師宣布「老住諸師與告假師送行」大眾普禮一拜，老住師就替告假師擔行李到山門，方丈和尚領著老住師站在山門內，告假師在山門外向北站好。知客師宣布「告假諸師頂禮和尚」， 方丈說「我法空與諸師送行一拜」隨著開示幾句，便轉身回寺去了。

知客師等和尚回寺後，再宣布「告假諸師拜班首師付、諸位師付」班首師中的頭首師回禮「送諸位師付」普禮一拜，眾師付就一一出寺，老方和數十位想入寺的流民一直在旁等到這時才能前去請求入寺。

本來唐代各寺對想入寺的人是來者不拒，因而許多想逃兵役、衙役的人便以入寺為由躲到寺中，目的並不在修行，導致當時寺院清規日漸敗壞。

法門寺建於東漢恆帝延熹三年 (西元160)，初名阿育王寺，寺中藏有佛陀指骨舍利一塊，距今元和十五年 (西元820)已有六百多年，寺規嚴律，加以寺中藏有佛陀舍利，因此對於要求入寺者都必需由幾位長老審慎挑選通過才行。由於入法門寺不容易，因此大批流民吃完早粥就都四處乞討去了，只有少數者留下來等候老常住們看看是否有佛緣。

老奶奶囑付老方護送小主人到法門寺，主要是斐度南雖非佛弟子，但老太太卻也偶來上香，寺中一位知客長老是老太太娘家洛陽的同宗，因而特有交情，小主人投寺定可獲得收留。不料適才告假師中正有那位知客，見了知客師上了騾車而去，老方心想 「天亡我也..」眼看入寺無望，心直往下沉。

這一日藏主師(管藏經樓)因年紀老邁，向老和尚要求一位識字沙彌以供差遣獲肯，特親自出來挑選。這老常住藏主師在寺中修行已不知年月，無人知道他的年紀，在寺中有 "活藏經" 之稱，管理藏經樓數十年，幾任方丈都不換他，以他年事已高，特配小沙彌給他，名雖藏主師，實際經樓撣灰掃塵的工作都由小沙彌任事，無奈這老常住脾氣怪異，常以機峰怪語問話沙彌，稍不如意即便打罵出堂，是以寺中無小沙彌願服侍這老常住，凡被指定者逃的逃、跑的跑，如見魔王。

值日知客師把眾人老小分開，這流民俱是老弱之人，老方以身體尚健，加以略識之無，有管事經驗，因而很快被職事取入莊房(雜務處)。

一批小孩則被領到藏主老常住前面，由老常住自己挑選，老常住逐一問道：「小兄弟，為何想來寺裡？」有答「我爹要我來」 結果是「請出寺外」，有些練習過模擬題的答「要了脫生死」結果也是「請出寺外」，這樣一一問過，一一出寺，直到最後一名斐友仁面前，老常住低著頭背著手，眯著眼睛，也信口問道「為何想來寺裡？」，斐友仁沉吟一會，不知如何答題。

老常住摧問「快答」斐友仁一字一字緩緩答出「誓..不..成.. 佛」旁邊知客一聽，心想 "完了，如此答題，老常住定然抓狂，這就甭再問了" 不等示意作勢就要請出寺外。

「且慢..」老常住睜開了眼，瞪著裴友仁看，只見小兄弟生就端莊穩重，見老和尚在看他，就合腳垂手，頷首肅立，顯示是家有教養的子弟。老常住「嗯」了一聲，再用嚴厲的聲調問「成了佛以後呢？」斐友仁怕怕的，小心的又一字一字的回答「方..証.. 菩..提」。

老常住忽的仰天大笑道「哈哈哈....地藏啊地藏..你又來一 個孽障..哈哈哈... 」